剧场灯光调为红色,几面山水屏风矗立掩映,软红千丈,暗影朦胧,正是人们想象中的江南情韵。林昱辰、张振阳、季毅洋三位身穿长衫的青年人登台落座,拨响小三弦,唱起《三笑·祝枝山看灯》:“但见那一品当朝灯、二仙和合灯、三星福寿灯、四季百花灯……”吴侬软语踩着明快的节奏,虽然描述的是热闹的场景,但闹而不烦,乐而不俗。
就在这段《三笑·祝枝山看灯》中,上海评弹团开启了4月18日和4月19日两场在国家大剧院的专场演出。第一晚,“红杏枝头春意闹”专场的选段突出一个“闹”字,《杨八姐·比武》《白蛇·喷符》《十美图·初遇花貌》《水浒·十字坡》《三笑·唐寅追舟》着力展现评弹艺术在人物塑造、场面铺排方面的非凡功力;第二晚,“琵琶弦上说相逢”专场更重一个“情”字,《柳梦梅拾画》《玉蜻蜓·庵堂认母》《杨乃武·密室相会》《皇太极·夜访》《武松·挑帘》《啼笑因缘·遇凤》将人世间的爱情、亲情等种种情缘酣畅道来,彰显评弹以情动人的特色。
上海评弹团在国家大剧院演出现场。 凌风摄
评弹这门植根于江南水土的传统艺术,离开吴地远上数千里之外的北京,反响却出人意料的好。2021年5月22日,上海评弹团深夜开演,为那一年的国家大剧院“五月音乐节”画上余韵无穷的句号。“那天晚上下着大雨,地铁提前停运。”上海评弹团团长高博文记忆犹新。观众还来吗?他和同事们一度为上座率暗暗担忧,但开场的灯光亮起后,他看见台下的观众席坐得满满当当。这一次,除了国家大剧院,上海评弹团还走进了北京大学和民族文化宫,5场演出分量十足。
评弹在北京演出,其实已颇有历史。上世纪50年代,评弹艺术家便开始频繁到访北京,那时,许多江南人在北京工作生活,他们无比想念并热爱这缕纯正的“乡音”。几十年过去,曾经的老同志陆续离世,评弹的观众结构已然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好奇的年轻人开始慕名而来。“乡音的情怀当然还在,但更多观众是对江南文化和海派文化感兴趣。”高博文说。不止一人对他说过,虽然完全听不懂苏州话,但大家依然喜爱那种范儿:长衫与旗袍,小三弦与琵琶,吴语婉转,素雅怡人。
高博文希望看到,评弹成为北方观众了解江南地区的一扇窗。在国家大剧院的两场演出,上海评弹团精挑细选,12个选段尽可能地展现了蒋月泉的蒋调、张鉴庭的张调、严雪亭的严调、杨振雄的杨调等最具影响力的流派特色,讲述的故事要是观众耳熟能详的,形式上涵盖了弹词以及评话的开篇、选曲、选回,再以鲜明统一的主题连缀编排。上海评弹团还特别邀请了苏州评弹名家盛小云,组成了堪称豪华的演出阵容。
区别于有着欣赏评弹传统、看重这门艺术创新发展的江南地区,包括北京在内的北方观众喜好鲜明,就爱地道的江南味。“我们这次主打的也是原汁原味。”高博文说。与此同时,上海评弹团也在努力把欣赏门槛降到最低。他们为演出全程配上了字幕,两个专场的12段作品文本量做出了1万多张PPT,“字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包袱要出现得及时”,一场下来,工作人员要翻页2000多次。艺术家在台上表演时也要略微“收敛”,尽量贴合字幕上的文本,便于观众把听到的内容对号入座,快速理解。
“我们都想把评弹艺术更好地传承下去。”高博文说。如今,在上海等城市,传统的社交场所“书场”仍然存在,评弹在保有观众“基本盘”的同时,也在不断推陈出新,尝试与更多艺术形式的交流;而在北京等北方地区,评弹也渐渐打开了新的局面。上海评弹团在国家大剧院的两场演出排期在工作日的晚上,但上座率依然不错,还有许多年轻家长带着小朋友专程赶来。
年轻化,是古老艺术传承过程中令人欣喜的趋势。上海评弹团有一支年轻的队伍,三分之二的演员年龄在35岁以下。这支曾拥有一大批著名评弹艺术大家及流派创始人的剧团焕发出新的活力。未来,他们还将为北京、为评弹艺术续写更多精彩的篇章。(记者 高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