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歌声中漂浮起梦境-新华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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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 10/10 09:18:27
来源:北京日报

《边城》:歌声中漂浮起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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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音乐话剧《边城》用一场简朴而丰富的演出,把观众带入了沈从文的湘西世界,那里有溪流、码头、水手与吊脚楼,还有满山的翠竹、痴情的女子、甘洌的甜酒和如梦的歌声。作品风格轻松又兼淡淡的忧伤,情调介于写实和梦幻之间。在音乐和歌声中,观众同剧中人一起,走进了一场超越时空的青春与田园之梦。

  绳子的魔术:以简为美

  《边城》的舞台造型思路以简为美。

  舞台上只有几块石头,作为溪流和水岸的象征。船、家、城的塑造,则主要靠几组绳子完成。这空旷既象征了天地的广大,也暗示了山谷河流间人的自由。绳子有粗有细,有手持的,也有从天而降的,作用非常灵活。它们或者是游戏的道具,或者划分着表演区,或者是单纯的舞台布景。为了增加观众的参与感,演员邀请分别代表“美丽的”“富裕的”姑娘的四位现场观众,和翠翠一起做了一个绳子游戏。而当老船夫琢磨着为什么山上的歌声只响了一夜时,不知情的翠翠和狗儿自顾自用细小的绳子玩儿起了翻绳游戏。绳子还可以分割舞台,从舞台顶部垂下的绳子把小小的舞台分成了两个部分:一边是爷爷和马兵借讲笑话谈孩子的婚姻,与此同时,吃瓜群众在另一边议论这一场三角恋爱。绳子还可以区隔出舞台的一角,同样从天而降的五根带坠的绳子,构成了老船夫的家,既象征又写实:让人联想瓮牖绳床之家难免的寒简。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作为渡船的绳子,它是全剧叙述和造型的最大亮点。一根长绳挽成环,就是一只渡船。两个演员做四边形的两个边,手举脚踩,把绳环撑成立起来的四边形,这就成了船。演员踩着绳子在渡船上过渡,对话一直不断,每到关键处,人会晃,那是船在晃,也是心在晃。大佬的自剖心迹、二老邀翠翠去家里看龙船、大佬死后二老离家、二老从外地回家,都在绳子渡船上推动着核心情节。行船的动作方式更是高度风格化,高高举起的手臂、小心的步伐、缓缓前行的绳子的轮廓、偶尔的摇晃,让绳子的魔术在疏旷的舞台上既抽象又写意。

  黄狗的舞台:形体表达

  《边城》中,形体是重要的舞台表现元素,形体塑造主要集中在黄狗身上。

  真人的形体模仿让黄狗成为《边城》舞台上吸睛的形体看点。因为黄狗是故事讲述的一个视角,他的肢体动作最能表达情绪。他是翠翠情窦初开的最早见证者,从翠翠初识二老就知心地陪伴在左右。两年后,当二老过渡时,黄狗兴奋地迎上来,因为他即刻认出了这个“悖时砍脑壳的”;而当天保出意外后,老船夫垂头离开顺顺家,狗儿抓住绳子在后面拖地而行,表达的是与人同样的沉重心情;当翠翠送完二老,撑船回对岸时,又是狗儿,以最可信赖的朋友的姿态,乖巧地接过二老的绳船。从全剧来看,狗儿的作用远远不止于舞台上所完成的一次性模仿。作为一个重要的故事讲述者,黄狗带来的视角拓展把这场儿女悲欢放在了天地之间,超越了人类语言叙述的意义。

  就形体表现而言,《边城》几乎是黄狗的舞台。不过,这并不是说其他人物的动作可以忽略。前面提到的举绳踩绳模拟的行船和心理动作外化的摇晃,无疑是剧作的关键性动作。更多时候,动作是剧中的一种情绪工具。譬如二老从外地归来、准备过渡时,暗含情愫的翠翠不能直面意中人,躲避开不去摆渡。这一场戏的处理是:翠翠开始奔跑,她跑出了舞台,在环形观众区后面绕场疾奔起来,迅捷、轻盈,一圈又一圈。这种极具爆发力的形体表达直抵翠翠内心的紧张慌乱。

  梦中的歌声:诗意惆怅

  作为汉语文学经典,《边城》问世90年来,一直是中国读书人的一个美丽梦境。为了与观众一同走进这梦境,《边城》开场不始于观众就座,而是将观众分成三组,在“导游”带领下,分区域轮流体验不同的戏剧情境板块:歌声、甜酒和溪山。

  为了更好完成沉浸式体验,舞台空间进行了相当大的改造。开放式二楼平台是琴箫打击乐等现场伴奏的音乐台。而占据了大半个剧场空间的舞台,环中央以水流婉转之势将剧场分四个区域。两排环场座椅象征水岸和吊脚楼,同时是观众席。四个区域分隔处形成四个台口,作为故事讲述时四个演员的站位点,让不同音源形成一种声音的交叠闭环和复调吟咏,产生了极强的倾诉力和感染力。几个讲述者或站或坐,或面向空旷的舞台,或面对就近的观众,仿佛呢喃着口耳相传的民间童话。此处,空间形式产生了巨大的带入效果,观众团团围坐的舞台仿佛水岸、广场。一个湘西少女的爱怨,也和白素贞、梁红玉、杜丽娘的故事一样,沉淀为地方乃至民族记忆的一部分。

  歌唱是音乐话剧《边城》的重要特色,也是作品集中的诗意表达。傩送在高台上的献唱是全剧的高光点之一,由此,翠翠的灵魂被歌声浮起,飘上云端。翠翠的歌唱则是抒情,自吐心曲,展示的是小儿女情怀。众人的齐唱,起到节拍器作用,放松了情节推进的节奏,与环形舞台一起,让眼前的情景悠远起来。通过讲述中插入的歌唱,追求情节进展的故事的外部节奏得到控制,人物情感酝酿的内部节奏获得了充分发展。观众的存在仿佛不是为了观看,而是为了见证。

  全剧忠实原著,翠翠与两兄弟的爱情围绕着“车有车道、马有马道”原则展开。在无心机的误会中,顺顺父子三人都提到了老头子不爽快,这不爽快却正是理解作品情调的机关所在。因为老船夫既想把孩子交托给一个可靠的人,又想尊重孙女的意愿,就不能以家长之地位做了代理。翠翠的心事虽不难懂,却也因是小女儿的情态,无法直接表达或干脆决断。老头子的不爽快恰恰映衬出小儿女羞涩初醒的情怀,让孤女的爱情带着淡淡的惆怅与朦胧的幽婉。而这,正是人生此一时节的色彩和熬炼。从全剧的情调上看,曾在歌声中漂浮过的灵魂,自然不惮于未来的模糊和眼前的等待。(作者为北京市社会科学院副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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