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丛林”的声音闯进上海的雨夜,传奇爵士乐手马萨利斯的小号声独添神韵。这乐声曾让余隆感动到收不住眼泪,更是点燃了上交音乐厅观众席,即便是节奏自由晦涩的安可曲,观众们鼓掌起拍,与台上的乐手一起摇摆。此刻印证着马萨利斯的话:“无论哪种爵士都永不过时。”
一部《丛林》,连接起两支乐团,两座城以及两脉文化。刚刚结束的这个周末,曾获9座格莱美奖杯的爵士小号大师温顿·马萨利斯带着他的爵士乐团,同余隆率领的上海交响乐团,在上海交响音乐厅共同演绎第四交响曲《丛林》。
纽约与上海,城市乐章永不过时
温顿·马萨利斯是首位在古典和爵士领域同时斩获格莱美奖的演奏家。1924年,乔治·格什温的《蓝色狂想曲》打破了爵士和古典的壁垒。近百年后,马萨利斯交出了四部爵士交响曲的当代答卷,而本次演奏的《丛林》就是其中之一,这是2012年马萨利斯为庆祝纽约爱乐乐团建团175周年受委约而创作的。
时长超一小时,六个乐章,《丛林》审视着纽约城的喧嚣熙攘。正如马萨利斯所言:“纽约,是这个世界进入现代以来,人口流动最大、压力最大、最国际化的大都市。”从美洲西部丛林到人声鼎沸的曼哈顿中城,从涌动着南美元素的纽约“玫瑰大厅”餐厅到“爵士乐之街”百老汇52街,纽约城的近代史扑面而来。作曲家原汁原味地保留了爵士的精髓“即兴”,深度挖掘了它的音乐智性。作品抛出不同历史时期的块面,并将目光投向不同族裔、社群和阶级,深思着这座城的弱肉强食、种族隔阂等社会议题。
《丛林》首演于上海是2017年的夏季音乐节,彼时温顿·马萨利斯携林肯中心爵士乐团,与艾伦·吉尔伯特执棒的纽约爱乐乐团一同访沪,完成来自古典和爵士的巅峰联手。马萨利斯认为:“这次上海交响乐团给人的感觉如沐春风,演奏员们也更加年轻,从他们的演奏中我听到了更多的可能性。”
马萨利斯善用乐章写城市,《丛林》演绎纽约,《上海组曲》呈现上海,“两座城市,两个空间,其和声、旋律与主题都不相同”。在24日的演奏中,马萨利斯就演绎了其作品《上海组曲》中的几首,包括《外滩摇摆》《白玉兰》《上海天际线》等,这部组曲于次日正式发行。马萨利斯告诉记者,从1930年代的卡萨诺瓦俱乐部到和平饭店,爵士乐演出在上海久有脉络。“从外滩到漂亮华丽的天际线,上海都是一个非常现代的大都市。中国的人文历史对我也颇有启发,阴阳概念中的相衡理念其实跟爵士乐的精髓一致。两极、五行,孙悟空、诗人李白,中国文化里的很多东西跟布鲁斯都是共通的。”
马萨利斯与余隆的情谊,古典与爵士的对话
当马萨利斯的灵魂爵士乐声响起,上交总监余隆走到台侧,与小提琴副首席张颂洁同坐一张凳子,带着笑意听赏并不断鼓掌。当三首安可曲奏毕,观众意犹未尽之时,余隆更是在一旁“撺掇”着马萨利斯“再来一首”。马萨利斯与余隆之间的友谊,正如古典与爵士的对话,充满力量。
马萨利斯与余隆的初见,是在纽约的一家中餐馆。“我很喜欢这家餐馆,经常去,餐馆里的人老是跟我聊天,试图教我一点中文。余隆走后的第二天我又去这家餐馆,他们都很喜欢余隆,问关于他的情况:他去哪里了?你怎么知道他的?他什么时候再来?虽然我觉得他们都不知道我们是音乐家。”一次轻松的见面也成为两位音乐家恒久友谊的喻言,“现在年轻人听到我们的音乐,能感受到我们彼此间的尊重与倾慕是发自内心的而非刻意表现。”
爵士与古典之间,相比寻求“折中”的融合,马萨利斯似乎对“平等”的互动更感兴趣。“在早期的古典音乐中,音乐家们也会有即兴演奏,巴赫这样,贝多芬也这样。但是在爵士乐中,大家会一块进行即兴演奏,这是非常不一样的地方。但我们也有固定段落,这是不可或缺的。这就像人生,有时候会做计划,有时候也会自然而然、不自知地做很多事情。”马萨利斯在拓宽爵士乐的舞台外延,也丰富着交响乐团的演奏语汇。
对此,余隆也呼应道:“京剧早年也有‘斗’戏,十分自由,跟爵士很像。我特别希望看见爵士乐中每个‘Moment’,乐手间有来有回的过程,对我来说充满了神秘感与吸引力,和我们的固定谱子完全不一样,由此我走到另一个时空和维度去了。”
无论是一代音乐人的惺惺相惜,还是不同音乐间的融合与创新,马萨利斯认为,人与人的连接、文化的互联互通在其中发挥重要作用。“中国文化有几千年的历史,古典音乐的历史只有五六百年,爵士乐是一百年,文化是比音乐更古老的东西,将我们彼此相连。”(文汇报见习记者 孙彦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