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在香港,住在维多利亚港对面的一家酒店,每天早晨醒来,我都会穿过梳士巴利道到星光大道等太阳升起,看汽船经过海面,等到阳光把一天的样子揭开,我就要返回酒店了。回去的路上,我避开了来时的方向,从酒店另一侧绕回,这时,就会经过一个公园式的微型广场。 微型广场夹在林立的高楼大厦中间,它借助地形的优势稍稍凸起,自然就把过往车辆和城市苏醒的声音化解了。这个微型广场的台阶很有层次,再加以植被和绿化树木的陪衬,既摆脱了广场习以为常的空洞,又达到了广场功能分区的作用。经过几段台阶,有可供休息的座椅,我就坐下来,观察它的样子。 与在其他城市所见的广场不同,这个微型广场在广场的功能之上,延伸并完成了公园的作用,大量的成荫树木吸引了对城市避之不及的鸟类,日常广场提供单一公共空间的局限得以改变,对身体健康有利的绿色和对心灵健康有益的道德品行约束走到了一起。不过,公园式的微型广场还没有在现在的中国城市普及,大型的城市广场仍然倍受青睐,仿佛唯有大型广场才能体现城市的抱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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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源于古希腊的广场正在丢失它最初的议政和市场功能。尤其城市化到了现在,作为公共空间的广场在寻找妥帖自我表达的路上越走越远。尴尬的情形就此出现,基于传统的偏差认识越来越明显而且深入人心——广场存在的最大意义和作用居然在于避开了汽车交通。 受此影响,广场的单一功能性越来越明显,它在排斥汽车的同时,也几乎拒绝了多样的功能形态;而且越是大的广场,它更无力担负功能的复杂多样,最通俗易懂的解释就是它把重点放在了公共空间的面积上面而非公共空间的功能上面。可是,面积并不能解决一切,大量松散的步行空间出现在广场里面,由于缺乏理性的、有层次的分割,广场也就无法完成让生活归于平静的功能,它虽然避开了汽车,但是没有避免浮华和无序。整个社会对外表充满了热情,人们乐享其成,把缺乏理性的、大量的步行空间一厢情愿地解释为自由的完美释放,却无心顾及广场是不是应该成为现在的样子。 城市的坚定支持者简•雅各布斯把所有关乎城市的观点都指向了生态的多样性,她认为"大多数的城市广场就属于通用型的具有公共庭院用途的广场范畴",所谓通用型,最简洁的概括就是"作为基本的日常的东西来使用"。可见,广场的特征若要完整体现,绝对不能因为避开汽车交通继而把涉及日常生活的诸如商店、咖啡馆、植被景观、水景、美术馆一并拒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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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虽然起源于古希腊,但它真正与现代社会结合却出现在伦敦。伦敦可能是最早向公众开放私有公共花园的城市,私有公共花园的开放影响了广场形态的现代化,它吸纳了生活所需的有利于身心健康的多种要素,这也是后来微型广场最初的物理形态。 真正把微型广场发扬光大的事件发生在巴黎,以至于今天人们把广场称之为square,使用的就是法语发音。1856年,为了在改善工人阶级的生活之余提升他们的健康和品行,拿破仑三世决意把他在伦敦时所见的公共空间落地巴黎,于是,几十座类似"广场"的小型公园出现在巴黎,范围覆盖了从巴蒂诺尔街到蒙鲁日、从格勒内勒到美丽城的诸多地区。 因为位置处在与人们生活贴近的区域,微型广场解决了空间松散的问题。虽然它与周遭的环境保持了相对独立,但是它没有拒绝生活的多样性,同时,微型广场空间较小的特点更容易吸引并稳固日常生活所需的设施完善,广场的利用率、认可度、可信赖性随之提高,城市的活力就这样被再次唤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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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城市化的情形要复杂地多。为了促销住宅、商铺这些城市化流水线生产的大量甚至过剩的产品,房地产开发商在成本控制的基础上也试图通过社区广场、广场景观招徕散落于中国城乡各个角落的业主。 2014年10月30日晚上,踩准了中国城市化鼓点的万达集团董事长王健林出现在昆明,在其第100座万达广场旁边的微型广场上观看了水幕演出,一同在场的还包括云南省和昆明市的政府官员——水花绕过火焰形成水柱,竭力逼近月光的起源。当天下午致辞时,王健林就特别说明这个室外广场的出现得益于昆明市政府的支持,而昆明市长李文荣也表示将一如既往地为万达搞好服务。 不是所有的现状都令人忧郁,同样,也不是所有的微型广场都能遇到王健林这样的金主。尽管城市化在中国取得了岂止于大的进步,可是受其所累,微型广场的出现、生长和扩展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房地产开发的挤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因为利用率并不高的大型广场已经饱和甚至备受诟病,城市规划者似乎没有从大型广场那里继承建设微型广场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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