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庆市荣昌区铜鼓镇高山村小学,下课铃声响起,学生们与谭泽光告别(1月18日摄)。唐奕 摄
越贫困,离好的教育越远?
“止血” 乡村义务教育之二
“农村的学生去县城,县城的孩子去市里,市里的孩子去省城。”当农村地区进城上学成为趋势,人们对此见怪不怪时,乡村教育弱化对农民、对农村长远发展带来的不良影响却被人忽视。
逃离乡村学校,代价高昂
对大多数农村家庭来说,考上大学、进城工作、定居城市,是一条理想的人生发展之路。半月谈记者采访中发现,农村家庭对子女教育的重视程度,并不比城市居民差。为让孩子接受更好的教育,许多家庭不惜代价,送孩子进城读书。
为孩子上学在山东郓城县买了房子的张女士,家庭经济负担不轻。为照顾孩子上学,张女士选择成为一名陪读妈妈。一家人的日常开销,全落在丈夫身上。每月五六千元的工资,刨去1500多元的房贷月供,再应付日常开销后,就所剩无几。
今年32岁的陈女士,有一个读六年级的女儿和一个读二年级的儿子。女儿跟着婆婆长大,幼儿园和小学都在村里读,到四年级的时候,因为女儿成绩太差,夫妻俩决定不出远门了,就在武汉打工,将两个孩子一并带到武汉读书,好好培养一下。
然而,由于村里小学没有英语老师,女儿在武汉完全跟不上进度,在前前后后花了1万多的补习费后,他们回到老家县城,让两个孩子在小区旁边的小学读书,丈夫就近在县城工业园区打工,陈女士陪读。
完全依靠丈夫打工不够维持生活,陈女士到当地鞋厂领来材料,在家里做,每个月能挣2000多元。陈女士说,县城里有很多像她这样边陪读边在家里做手工的,“区别只在于是否在城里买了房”。
半月谈记者采访了解到,另外一些进城读书,却没有家长陪读的学生不得不寄住在校外辅导班。
“从幼儿园开始,父母就把我送进城里读书。白天在学校读书,晚上住在附近的辅导班。辅导班有八九十人,大多数都是从农村来的。”就读于河南嵩县城区一所小学的小曼说,辅导班每学期就要1300元。父母在家务农,每周只见一次面。日常生活远离父母,她已经习惯了。
4年级的谢云龙情况与此类似。他老家在河南伊川县农村,因为离嵩县县城较近,小学的时候,父母将他送到嵩县实验三小上学,晚上也是住在学校附近的辅导班,辅导班有20多个来自农村的孩子。“一年给辅导班交3000多块钱,我们村有十几个同学都在实验三小上学。”谢云龙说。
劣势积累,贫困学子赶超难
武汉大学中国乡村治理研究中心黄丽芬在今年春节返乡调查时发现,城市化带来的学生外流,从根本上影响了整个学校的教学生态,学生结构的转变,使得乡村学生陷入劣势积累的漩涡。“留在乡镇读书的学生,要么是家庭条件不允许,要么是成绩特别差。”
一位语文老师无奈地说:“教了这么多年书,这几年我算是见了世面,语文考不及格的学生越来越多,最差的只有20多分。因为没有能力独立完成作业,抄作业的现象很严重,胆子大的学生干脆抄都懒得抄。”
学生结构直接影响到教学质量。有老师总结,好中差学生结构不再是“中间大两头小”的梭子形,而是“10+20+30”的水滴状。好生不能通过带动中间学生影响到差生,反而受到差生的影响,学生之间不仅无法自发形成“比学赶帮超”的学习氛围,少量优生形成的竞争圈还时不时受到干扰。
由于受教育资源不均衡、教学条件落后、求学环境恶劣等客观条件的制约,一些落后农村“读书无用论”的观念开始泛起。“家长知道自己孩子是个什么样子,对孩子的成绩根本没有什么期望,他们把孩子送到学校就是希望老师帮忙管着,不要出事,也不要学坏,混到毕业就跟着一起出去打工了。”一位基层教师说。
“在农村,特别是偏远地区、贫困山区和少数民族贫困地区,子女就学的支出在农村贫困家庭生活支出中占比很高,而且优质教育资源不平衡,贫困家庭学生要实现赶超很艰难。久而久之,差距会越拉越大,上一代人的贫困可能传递给下一代。”在今年两会期间,贵州省六盘水市实验小学教师吴明兰代表说。
半月谈记者调查发现,教育欠发达地区和经济贫困地区存在高度重合问题。“越是贫困的家庭,越难把孩子送到城区接受好的教育。农村学校的教学质量需要大力提升,否则脱贫的质量、脱贫的稳固性和持续性都将受到考验。”重庆市渝中区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曾君岳说。
教育鸿沟,加剧乡村文明凋敝
在今年两会期间,新东方教育科技集团董事长俞敏洪委员关注了一组数据——据《中国农村教育发展报告2017》显示,2016年全国乡村教学点有8.68万个,远不及1995年时19.36万个教学点的一半。
分析其中的原因,既有城镇化发展农村人口自然流失的因素,也有乡村教育不受重视,不少学校难以为继甚至直接被撤并的因素。曾君岳说,近年来许多地区为打造重点学校,对少数学校投入大量资金、人力、物力,人为地拉大了校际之间的差距。很显然,重点学校一般都在城区,乡村学校基本被忽视。
“重点学校由于在福利待遇上的优厚,使得优秀的普通学校、农村学校教师涌入重点校,重点校师资力量越来越雄厚,优秀生源也越来越多。农村基础教育人才更加匮乏,普通学校越办越弱,引发新一轮基础教育资源配置不合理的矛盾出现,进而形成恶性循环。”曾君岳说,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导致部分乡村学校消失。
重庆市巫溪县天元乡是全市18个深度贫困乡镇之一。距离县城2个多小时车程的天元小学是当地规模最大的小学,该校现有义务教育阶段学生216人,还有幼儿园学生51人,全校学生中153人来自建档立卡贫困家庭,110人为留守儿童,教师共21人。
该校一位老师说,学校师资力量方面目前配备不齐,音乐、体育等专业教师欠缺,住读生床位欠缺,基本为2名学生共挤一张床。家里但凡有点办法,都不愿意把孩子留在这里上学。
过去的农村学校,既是村里的公共教育机构,也是村里的文化与文明建设高地。如今,教育机会、教育资源的进一步分化和更大程度的不平等,则不仅导致农村人口的流失,更消磨了乡村的精气神。俞敏洪说,学生进城切断了农村儿童与乡村文化的传承通道,进一步加剧了乡村文明的凋敝。(半月谈记者 周闻韬 李亚楠 萧海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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