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省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剑河县,苗族妇女在展示刺绣技艺 杨文斌摄/本刊
◆ “如果资金充足,能扩大生产规模,我可以带动更多贫困户增收,更好发挥在乡村振兴中的作用”
◆ 如何引导金融的活水往农村洼地流,强化农村金融机构回归服务农村实体经济,成为当前乡村振兴绕不开的问题
近日,《瞭望》新闻周刊记者调研发现,农民遭遇“资金难”正成为乡村振兴的“拦路虎”。
◾有的农民合作社申请贷款,一年多没贷下来;
◾有的扶贫项目,因贷不到款,不能扩大生产规模,有订单不敢接;
◾有的农户连跑几十家金融机构,没融到一分钱。
基层干部告诉《瞭望》新闻周刊记者,一些农民事业正处于发展上升期,拉一把就能把事干成,在乡村振兴战略中,就能够发挥更大作用。期盼建立农村信用体系,对信用好的农民简化手续、降低贷款门槛。
“手续都全,但贷款迟迟下不来”
黑龙江省海伦市向秋蔬菜种植农民专业合作社以种辣椒为主,去年种植面积达到了7000亩,带动周边170多户农民增收致富,其中贫困户12户。合作社理事长高向秋告诉《瞭望》新闻周刊记者,近些年,合作社和山东一家企业合作,对方加工出口,中间的利润都被加工厂赚了,自己只能赚个辛苦费。
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高向秋开始琢磨怎么能够抓住乡村振兴的契机把产业做大,带动更多村民致富。她准备建立自己的冷库和加工厂,正好赶上当地“北菜南销”支持项目,申请了无息贷款政策。高向秋介绍,去年由担保公司担保,她和一家银行签订了1900万元的贷款协议。
“对方说贷款很快就能下来,当年就能建成冷库和加工厂,到现在一年多了也没下来。原来说的1900万元,去年11月又重新签了协议,变成了900万元。”高向秋说,地方政府很支持,手续都全,但贷款迟迟下不来,冷库和加工厂无法动工,影响了合作社发展。
“农村贷款确实很难,像我这样真正想干事的农民,只要拉一把,就能把事情干成。”高向秋说,合作社要长远发展,必须走产加销一体化,提高附加值,这样才能带动更多贫困户脱贫致富,在乡村振兴中发挥更大作用。
采访中,黑龙江省绥化市永安镇永兴村党支部书记贾洪涛、黑龙江省尚志市鱼池乡鱼池水稻种植专业合作社理事长金东浩等告诉本刊记者,乡村振兴离不开产业振兴,而产业振兴就需要资金。在农村有一部分能人有想法、想干事,也有一些项目,但却遇到“资金难”。“农民去银行贷款,手续多、时间长,在我们那里不少农民种地都民间借贷,虽然利息高点,但方便呢。”金东浩说。
“如果资金充足,可以带动更多贫困户增收”
贵州省普安县一家布依族服饰加工厂的负责人,是返乡创业农民。经过5年的发展,他的民族服饰绣品从当初的10个增加到100多个,产品通过电商平台销往全国各地,甚至远销美国、德国等地,为民族地区乡村振兴趟出了一条新路。
生意兴旺起来,这名负责人想扩大规模,提高生产能力,但由于资金跟不上,正面临着有订单不敢接的局面。“目前加工厂生产能力不足,很想扩大规模。”这名负责人对《瞭望》新闻周刊记者说,现在已经聘用7名当地布依族妇女作为固定绣娘,由于生产周期长,加上织布和染料都是纯手工,所以成本高,生产投入需要大量资金。
2016年这家布依族服饰加工厂贷款12万元,从周边村镇老百姓手中收购纯手工刺绣产品,加工成高端民族服饰。这笔贷款利息7厘多,目前还没还完。为了支持相关扶贫产业,当地相关部门出台了扶持政策,这家加工厂可以享受政府贴息贷款20万元的政策。“但是,根据我目前的了解,必须要把之前贷的12万元还清,才能另外贷款。”这名负责人说。
“目前,由于生产能力不足,很多订单没办法接。比如,本地一所小学,需要600套布依族服饰,厂里不敢接单。”这名负责人说,工厂已经带动200多名布依族绣娘在自己家里加工生产,其中38人来自贫困户。“如果资金充足,能扩大生产规模,我可以带动更多贫困户增收,更好发挥在乡村振兴中的作用”。
本刊记者在贵州调研发现,中药材产业成为一些地方的精准脱贫优势产业,但同样存在融资难的问题,导致部分优势扶贫产业不能做大做强,乡村振兴打了折扣,尤其是中药材中小企业,普遍面临贷款难。
“连跑几十家融资公司,没融到一分钱”
黑龙江省嫩江县黎明现代农业专业合作社正面临贷不到款、经营难以持续的困境。在合作社办公大楼,《瞭望》新闻周刊记者看到墙上挂着黎明村美丽乡村的规划图。
采访中,本刊记者了解到,2013年黎明现代农业专业合作社土地流转面积从成立时的3400亩发展到10多万亩,推动6个村整村土地流转,成为当地“明星”合作社。发展起来的黎明现代农业专业合作社出资400万元为黎明村修建了4.3公里水泥路,安装了120盏路灯,还开通了村里到镇上的免费通勤车,资助当地中小学基础设施建设等,有力推动了当地乡村振兴。
2014年,合作社理事长王树民打算将全镇近30万亩土地都流转过来,向粮食深加工、物流、仓储一体的现代化企业方向发展。不料,多方协调银行贷款未果。“资金链突然断裂,合作社前几年的盈利都买了农机,没钱流转土地了,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王树民在记者面前变得哽咽。
由于负债累累、官司缠身,从银行难以贷到款。“只有种上地,才有可能把债还上”,王树民说。他从去年5月底开始四处融资,奔走于北京、哈尔滨、沈阳等多个城市,连跑几十家融资公司,屡次看到希望又屡次绝望。
王树民回忆说,一次联系到北京一家投资公司,双方见面后,交了1万元考察费,对方考察后表示项目非常好,答应投资一亿元。但是,对方说要进行项目评估,仅评估费就25万元,王树民砍到了18万元。评估完之后,又要公证,公证费8万元,王树民又讲到5万元。看到希望的王树民,从亲戚朋友那里借钱,交了23万元的费用。
等了两个多星期,对方表示总公司没有通过,需要进一步做工作,又让交2万元。“如果不拿,项目可能就黄掉了,我一想20多万元都拿了,又往家里打电话借钱。”过了一个多月,王树民等到答复,“总公司还是没有通过”。前前后后两个多月,王树民向这家公司交了25万元费用,最后一分钱没融到。
“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王树民说,仅在北京就跑了50多家融资公司,套路都差不多,先是交考察费,再交评估费、公证费等,最后事情都没办成,一分钱不退。
问起“一次次被骗为什么还要上当”,王树民说,不种地就没有翻身的机会,只要有一线希望,就得百分之百地努力。明知有可能受骗,但还是要去做。“万一能融到资,花的冤枉钱也值了”。
健全农村金融体系迫在眉睫
采访中,一些基层干部群众对《瞭望》新闻周刊记者表示,国家正在实施乡村振兴战略,这项任务离不开资金的支持。农村金融服务是世界性难题,风险大导致贷款难,成本高导致服务难。两难之下,金融的活水不往农村洼地流,怎样才能让农村金融机构回归服务农村实体经济的本源?基层干部群众建议,只有深化改革,健全适合农业农村特点的农村金融体系一条路。
进一步盘活农村固定资产,让农民贷款有抵押。贾洪涛说,农民“贷款难”一个重要原因是缺乏抵押物。目前他所在的永新村虽然进行了土地确权,但还没领到确权证。贾洪涛期盼及时发放确权证,进一步盘活农村固定资产,比如盘活农房、林地、农机、耕地等用来抵押贷款,破解抵押贷款瓶颈。
在农村建立信用体系,对信用好的农民放宽、简化贷款手续。高向秋建议,加强农村信用和征信知识的宣传和普及;建立农村公共信用信息数据平台,扩宽征信数据来源渠道,完善农户信用档案;充分发挥政府组织领导作用,加大扶持力度,提高各方参与积极性;加快农村信用评级、信用担保等机构的建设,将征信体系与信用奖惩制度挂钩。
“比如,对失信的农户,达到一定程度时,可以限制贷款,甚至不允许贷款。对信用好的农户,就要简化程序,降低门槛,这样让我们想干事有诚信的农民,真正把事干起来。”高向秋说。
对发展较好、有潜力的扶贫项目,降低利率,加大资金支持。贵州安顺市平坝区乐平镇塘约村党总支书记左文学建议,金融部门要从改革和完善服务体系机制着眼入手,简化贷款手续,支持农村产业发展,尤其是发展较好、有潜力的扶贫项目。对中小型民族文化产业,相应降低贷款利率,可以进一步激发主动性,让民族文化能够得以传承和发展。
出台政策引导更多金融资源支持乡村振兴。专家建议,在调动商业金融机构力量方面,农业银行、邮储银行“三农”金融事业部要加大支持力度,农村信用社、村镇银行要真正成为农民身边的银行,国家开发银行、中国农业发展银行则应在乡村振兴长期信贷方面发挥应有作用。对于工商资本参与乡村振兴的热情,应大力鼓励引导,在设置好保护农民权益的防火墙的前提下,搭建好桥梁和平台,稳定政策预期,优化投资环境,遵循市场规律,让更多的工商资本在乡村振兴中大有作为。(记者王建 汪军)
刊于《瞭望》2018年第2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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