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2日凌晨,在帕米尔高原上海拔3100米的塔县县城,被从北京来的各路记者持续“盘问”的巴副县长神采依然。
巴县长,不姓巴,“巴”是他名字中第一个音,大家习惯了这样称呼他。他是新疆喀什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以下简称塔县)分管扶贫工作的副县长,是当地人,塔吉克族。大概是因为工作超过二十多年的缘故,他为人谦和话少,总挂着笑容。此行虽然他是主管脱贫工作的副县长,但他还是很少主动说什么,大多数时候,是在给我们当翻译。
塔县是15个民族的汇聚之地,同胞乡民们有些讲塔吉克语,有些讲维吾尔语,有些讲哈萨克语,当然,也有人讲普通话。不过,什么语言也难不倒巴县长,这点令我印象深刻。因巴县长主管扶贫工作,为打开他的话匣子,我就问了他一个长久以来我都不能十分明白的问题——建档立卡怎么建?“农牧民在哪,我们就在哪。这次你们来得太短了,没能带你们进到牧民的毡房里去,特别遗憾……”
“翻过千层岭哎
爬过万道坡
没见过水晶般的冰山
野马似的雪水河
冰山埋藏着珍宝
雪水灌溉着田禾
一马平川的戈壁滩哟
放开喉咙好唱歌”
——《冰山上的来客》插曲《高原之歌》节选
新疆路远,采访团此行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路上——北京飞乌鲁木齐要三个多小时,乌鲁木齐飞喀什则要一个半小时,相当于北京飞济南的时间。北京到济南,要越过高山平原,跨过奔腾的黄河。可见新疆之大。
塔县县城距乌鲁木齐市1765公里,距喀什市车程约300公里。全县2.5万平方公里,同以色列一般大小;4.1万人口,人均占地1.64平方公里,相当于140个足球场大小的面积上,只生活着一个人,等同于一个足球场上生活着一只小蚂蚁。
听说过塔县的人,似乎不多,但听过乔戈里峰的人不在少数——乔戈里峰是世界第二高峰,它就在塔县境内。去塔县之前,虽然做了一些功课,尝试多了解这个地方,可媒体对此地的报道并不丰富。我曾在心里对塔县展开种种想象——那一定是一个空气透亮的地方,莹莹冰川在头顶,大片的戈壁滩在眼前,气候炎热、干旱,火舞黄沙,瓜甜人美……和我有着相同想法的人还有一些。当地曾经主管脱贫工作、如今主抓农业的王副县长,是当年的转业留疆干部。他曾告诉我,20年前,他决定来塔县的时候告诉妻子,那是个山高天蓝的地方,伸手就能够到星星。夫妻二人就这样在塔县定居了。
塔县在帕米尔高原东麓,山高天蓝不假,火舞黄沙不假,但大片戈壁滩是无从说起的——
7月10日,采访团一行从喀什市出发乘车历时10小时抵达塔县县城。晚上九点,塔县的天空依然明亮,日头毒,和黄沙一样耀眼。过了晚上十点,红日西沉,气温开始从三十多度骤降至十度上下。7月11日早9:10,一行人坐上了越野车,从塔县县城出发踏上186公里去皮勒村的路。刚出塔县不久即是密集的黄土巨石堆成的山——由于塔县海拔较高,全县平均海拔四千米以上,所以那些高耸的山峰,即使有苍云环绕,也并不显得高不可攀,倒是有睡狮的静美。傍山的水泥路有进山、出山两条车道,错车方便;越野车带我们跳跃,四下无村落,皆是天然景,马尔洋河在谷底嬉闹,水声淙淙,偶尔能见到一小片一小片油亮的白杨树林,就像是这黄山之中一个一个无声的小喇叭,告诉大山时令。
11:50我们抵达了皮勒村所在的马尔洋乡乡政府,此时距皮勒村还有51公里的车程。2011年,中央电视台四位“走基层”记者,跟踪采访并拍摄了皮勒村(当时音译作“皮里村”)孩子们的上学路,险象至今让人不能忘。接下来我们要走的路到底如何,是我放在心中的第一个疑问。
经过马尔洋乡乡政府后,路开始变窄,变颠,错车开始变得不方便,不过司机大哥告诉我们,平时进出山的车少,所以很少碰到需要错车的情况。我们或沿着沟底,或傍山前行,车侧的叶尔羌河翻滚的河水一直伴随着我们,它热烈,凶猛。7月正值叶尔羌河的洪水期,在有些弯道处,坐在窗侧的人似乎使劲儿探探身子伸伸手,就能摸到浑黄的河水。在两山断续或需跨过河沟的地方,有铁桥相连,路面平敞,通车方便,较之7年前“走基层”报道中只能容一人通过的并置的两根木棍,通行危险是不存在的,但也不能完全称得上“好走”。
当我们看到了征服了叶尔羌河的皮勒村大桥时,皮勒村就在眼前了。2014年7月11日皮勒村大桥通车的时候,村民们自发举行了庆祝活动。当年山上吊挂的、供人们出村过河的两根铁索绳和一辆两边开门、刷绿漆、铁骨架的缆车,已经光荣退休了。记得2011年底《走过2011》栏目组采访《皮里村(皮勒村)孩子们的上学路》的记者何盈时,何盈说,我数了一下,孩子们只需再走上三次这样的上学路,皮勒村的路就修通了。当地的干部们,确实做到了。等到今年九月开学的时候,86个孩子将走上这条路出村上学。我很希望能拍摄到当年铁索缆车的“遗迹”,于是回望叶尔羌河上的两座相对的山峰。我询问司机大哥当年的缆车到底在哪,司机大哥指了指又看了看,竟也找不到那座缆车今何在了。当地的干部告诉我们,悬在空中的铁疙瘩有安全隐患,所以早就拆除了。
14:30左右,历经四小时车程,我们一行进了村,村口就是村委会大院,院里最大的一间平房就是食堂兼会客室。一进食堂,我很快就注意到了一位身着白色T恤、身材微胖的大叔。我们一行十几人被热情地推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窗外的阳光扎进屋里。旁边一张大桌上,摆上了哈密瓜和葡萄,大叔从隔壁的小屋里端来了一碗碗辣子凉粉——“我们自己做的!”我想这大概是村里食堂的大师傅,所以赶紧接了一句“得嘞,谢谢大叔”,不能辜负了大叔对我们长途跋涉的体谅。皮勒村是“山沟沟里的村子”,“皮勒”是塔吉克语里“木碗”的意思。食品物品的补给都很不易,从饮用水到吃食,我们都感到了乡亲们满满的善意,和无限的热情。
“热书记到皮勒村半年,村里一个老汉跟我说,热书记不走吧,我说不走,要呆三年,老汉说,别让热书记走,我说不走,人家还要呆至少三年……”
此行皮勒村,并没有机会同热书记深谈。一开始只觉得那个穿白T恤的大叔是村里的大师傅,下午在村里采访时,白T恤大叔带队,村里的爷爷看到他非要上树给我们摘杏子——7月里正是皮勒村杏子成熟的季节。说来也是奇怪,皮勒村的自然条件不好,叶尔羌河浑黄的河水,碱性大,不能饮用,养育不了人,可偏偏就在群山深处有这一条青绿色的皮勒河,清澈透亮,从山上流下,冲出一条沟子、几丛白杨;皮勒村便沿着这条沟子弯曲向下延展了18公里,直到皮勒村大桥下。有了水,有了生命,可在这里安下家的人又发现,黄土之下十公分,就是碎石,农业、畜牧业又都不好开展。我们瞪着微微酸疼的眼睛环顾骄阳之下的皮勒村,就见皮勒村几乎没有一片阴凉。看着四面的大山,颇有一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感慨。可让人欢喜的是,几株杏树长得不错,树上的杏子有一元硬币大小,在杏子里不算大,但沙瓤甘甜,一点不酸。
白T恤大叔就是巴县长嘴里的“老小孩”、皮勒村的扶贫第一书记,热书记。热书记不姓热,他是自治区的干部,维吾尔族人,大家习惯称他为热书记。巴县长说,我们之前没有去过皮勒村的,不觉得皮勒村变化大,但他们的感受是不一样的。一个小细节就是,村委大院后面的男女厕所里,隔板上安上了卫生纸卷筒,这个小变化就是热书记带来的。
一年只有不到四个月无霜期的皮勒村,路修得艰辛,脱贫路走得也不易——把农牧民的心拢在一起有难度,为走上稳定致富路培植后续产业,更有难度,而这是热书记和每一位村民不得不面对的难题。
皮勒村自然条件有限,土层薄,农业发展不好,畜牧业优势不明显,但只要能点燃村民面对生活的热情,就阻挡不住人们对美好未来的创造,就像大山阻断不了孩子们的求学路一样。“打馕合作社”为皮勒村独创,意在激发、解放村里的女性劳动力,只是实现起来颇费了一番功夫。首先要打破的就是“妇女守家”的思想,其次要解决妇女打馕技术不精的问题——在新疆,几乎处处有馕,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打馕打出市场,就要有特别之处。个中曲折无人细究,但结果是,在今天的皮勒村,打馕合作社已有36名女性社员;一个皮勒村妇女打的馕,在市场上可以卖到3元钱,大概一个馕挣1元钱。1元钱虽然不多,但对村里的妇女而言,是一种无声的力量。
整个塔县,像这样逐渐走上轨道的合作社有73个,其中包括如“打馕合作社”、“托羊所”等创新型合作社。成立伊始,多有不易——“托羊所”刚刚成立的时候,和“打馕合作社”一样,也遇到了需要解开大家思想上的疙瘩的问题,许多农牧民不放心把自己的牛羊托付给“外人”来养,他们说,我养了一辈子的牛羊,难道还没有你们养得好?巴县长给我讲了“托羊所”的带头人,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小伙子马依尔江的故事——小伙子心气高,特意去广州去外地学习技术,然后又回来经营“托羊所”,加上政府对牧民思想的引导,“托羊所”最终被推上了快速发展的轨道。现在“托羊所”的年纯收入可达50万元上下,吸纳社员120户。
四月起,皮勒村全村上下开展了庭院整治工作,让大家的居住环境变得更好的同时,也是为寻求之后的稳定致富之路做准备——与“庭院整治”同时开展的是“庭院经济模式”的探索——看到村民家里杏树长得好,干部们就组织大家尝试种植果树——听塔县主管农业脱贫的王副县长说,皮勒村村民们如今“种果树的意识很高”,今年开春以来已经种植了核桃、沙枣、梨子、桃树等各类沙石地特色果树一万六千多株。整治庭院的过程中,还有两个意外之喜,一是发现村民家里有一些色彩、纹理和质地都很独特的石块,经调查,村干部们动员大家开设了皮勒村玉石合作社,加入合作社的12户54位农牧民把石块集中到村里新建的200平方米玉石交易市场统一寻求销售渠道,截至目前,交易额已达38万元;另外一喜就是,村民们有许多记录皮勒村村史的老物件,干部和村民干脆趁机一起把这些老物件收起来,一起放到大家新翻修过的、70年代建的老村委院。老村委院因此被顺势改造成了村史馆。去老村委院参观时,一位当地的年轻人和我聊起了村里第一位村委的故事。老村委放弃干部身份到村里扎根,一次办事的时候骑着马出去了,回来的时候马没了,别人问他发生了什么事,老村委说,叶尔羌河的河水太大了,把马给冲跑了……
“叶尔羌”,维吾尔语里“土地宽广的地方”。叶尔羌河是塔里木河的四源之一,灌溉了叶尔羌绿洲。这样功劳赫赫的叶尔羌却是皮勒村外的“一步天堑”。皮勒村幼儿园里从县城来支教的吐拉娜和魏丽平两个姑娘平时就住在幼儿园的宿舍。村子里比县城安静,有时还会有点让人发怵——她俩进村四个月了,赶上过几次因为叶尔羌河发水导致断水断电的情况。 尽管如此,在皮勒村的日子依然欢乐——在每日送走20个娃娃后,她俩就开始忙活着备课、做些环创作品来装饰幼儿园——用泡沫箱做垃圾桶,用废旧轮胎做孩子们最喜欢的秋千;幼儿园教室里白墙上的大蜜蜂,也是她俩画的。孩子们都不希望她俩走,一次两人背上包回城里办事,好多孩子都哭了,后来因为车的安排出了问题,两人没走成,孩子们破涕为笑了,两个姑娘哭笑不得——我问她们皮勒村的娃娃有啥不同,她俩说,这里的孩子特别聪明……
卫生室是采访团一行在皮勒村的最后一站。在七年前的报道里,皮勒村还没有卫生室,靠一位当年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名叫阿依甫的赤脚医生每月定期进村,为村民们医小病、打疫苗;孩子们上下学的路上也能看到阿依甫的身影——当年孩子们走到51公里外的马尔洋乡,要用两整天的时间。日头毒,路又惊险,孩子们需要阿依甫。巴县长在村里为我们引路,当我问起阿依甫时,县长说他经常来村子里,只是今天恰好不在。虽然遗憾没能在2016年新建的80平米上下的卫生室里见到阿依甫,但我见到了41岁的驻村女医生阿依木古力。她是位温和的女士,开始不爱说话,只是低头笑笑,后来聊开了,在同我们告别的时候,送给我们一个温暖的拥抱。她温厚的手掌接生过174个孩子。她的妈妈是赤脚医生,从医35年,而到今年为止,阿依木古力也从医了25年。巴县长告诉我们,现在村里有5、6个学医的学生,将来会是阿依木古力的接班人。村里的路通了,医药补给也比以往方便了。阿依木古力告诉我们,整个医药申请、采购、送达的周期在15天左右;现在村里的医保制度也更完善——假设一位村民看病要花费100元,那么100元中80元,国家医保覆盖,剩下20元中的90%,也就是18元,由自治区覆盖,最后2元,需要村民自己负担。2018年5月,结合塔县的实际情况,县里推出了“‘先诊疗后付费’一站式结算”的医疗惠民政策,大家有病看病的积极性高了,小病不出村也能实现了。
“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积极探索,深山黄土里也有昂扬绿意。现在皮勒村的村民生活得到底怎样?我们来以皮勒村“最远一户人家”说事。赛都克爷爷一家距离村口的村委会大院有12公里,是村里100户建档立卡贫困户中的一个。爷爷今年63岁,有两个儿子,他自豪地告诉我们,他放了一辈子羊,但是两个孩子都读了书。爷爷和我们说,他不敢相信从北京来的客人能够来到他的家门口,一直招呼我们尝尝自家的酸奶。赛都克爷爷家里一共七口人,如今已经住进了80平米的安全房,大儿子目前是村里的“护边员”,月工资2600元,二儿子前年成了村里的公路养护员,月工资4000元,家里还有8.5亩耕地、861亩牧场,生产经营收入加上牧草补贴、禁牧补贴等惠民补贴,全家人均年收入超过了6500元。二儿子卡马地·赛都克今年25岁,妈妈催他结婚,但他说自己刚学了车,还准备买车跑运输线,再锻炼两年。
在皮勒村度过了静谧一夜,第二天中午,采访团一行出村驶向下一个目的地,许多人来同我们道别。出村路上,手机显示的时间偶尔会发生跳转,一会儿显示慢了两小时,一会儿显示快了两小时——数字的跳动提醒我们,现在已经靠近边境了。
塔县全县边境线长近800公里,与巴基斯坦、阿富汗、塔吉克斯坦及巴控克什米尔地区相邻,自古以来便是东西商旅往来交汇之地。塔县名字中的“塔什库尔干”是“石头城”的意思——古石头城处在古丝绸之路中线、南线的交汇点,曾是帕米尔高原上最大的驿站。今日石头城遗迹就在塔县县城之内。作为中国唯一一个与三国相邻的县,塔县担当着护边重任,在帕米尔高原众山环抱难以到达之处,流传着许多英勇的故事。通行的当地媒体人告诉我,在边境乡村——“一座毡房,就是一个流动的哨所”,“一个牧民,就是一个活着的界碑”。在全国实施的“五个一批”扶贫政策中,新疆结合实际情况,推行了“七个一批”政策,即在“发展生产脱贫一批、易地搬迁脱贫一批、生态补偿脱贫一批、发展教育脱贫一批、社会保障兜底一批”的基础上结合地方实际情况增加“转移就业脱贫一批”及“护边员脱贫一批”。
“上无飞鸟,下无走兽,四顾茫茫,莫测所之,唯视日以准东西,人骨以标行路”。
——东晋·法显 《佛国记》
采访团的下一站就是塔县境内地处达布达尔乡的柯尔克孜族阿特加依里村。阿特加依里村是我国的边境村,也是瓦罕走廊在中国的唯一村庄,玄奘经此东归,东晋僧人法显写下《佛国记》。阿特加依里村全村有220个劳动力,超过一半都是护边员。边境哨所海拔从3800米一直升到5000多米,条件艰苦,冬天最冷时温度可达零下40摄氏度,暖气从当年10月开始烧,一直到下一年五月才关闭。转业留疆干部、在塔县工作了20年的高乡长在向我们介绍塔吉买买提时说他在村里烹饪比赛中的表现让人印象深刻。塔吉买买提有两个娃娃,他和妻子都是护边员,父母正在夏季牧场放养牦牛。一月之中,全家团聚的时间在10天左右。2012年,一家搬进新房。如今夫妻两人一月可以分别拿到2600元工资、100元边民补助。 在阿特加依里村的活动室里,避开人群,我见到了16岁的小姑娘热延古丽。小姑娘的妈妈是护边员,一天三班岗,六到七小时一班,中午家近的人可以回家吃饭,家远的人,岗位上给解决。热延古丽6月底就已经开始放暑假了,她说成绩刚刚出来,还没敢看。假期她就在村民活动室帮忙收拾书和棋子,她告诉我,有很多学生会在假期来活动室一起做作业,大家特别喜欢坐在一起聊天。
“维吾尔语里有一句话,翻译过来大概是,‘杏子看杏子,看看就黄了’”,当我问巴县长,多年来,他对脱贫工作最深的一点感触时,他这样回答我。巴县长有一双塔吉克族同胞特有的眼睛,眸子呈灰绿色,睫毛很黑,眼睛很长。他说,这句话说的就是典型和示范的力量——“打馕合作社”和“托羊所”在刚做的时候,大家将信将疑,等到第一批入社的成员拿到分红时,大家就开始大胆尝试;热书记到皮勒村还不到半年,村里人都听他的,就是因为他什么事都和大家一起做,所以感染了大家胼手胝足、亲力亲为……“塔县有32个深度贫困村,有32位扶贫第一书记,还有26位从喀什大学来的驻村老师给第一书记们做参谋,还有志愿者、帮扶企业,当然也有我们自己村里长大的干部,他们是村里的活档案,我佩服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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