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上海2月2日电(记者吴振东 潘旭 陈地)窗外不时闪过起伏的高山,22岁的华东理工大学信息学院大四学生杨孟平,正在回家的火车上。从成都到他老家四川凉山彝族自治州会东县铅锌镇,还要再转乘两趟长途汽车,分别需12小时和2小时。整个归途,需耗时三天三夜。
“偏远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曾经那落后的观念。”杨孟平在镇上读初一时,班上有62个学生,到临近毕业还坐在教室里的只剩下40多个。“最遗憾的是以前每年回家都听到有人不再念书了。”杨孟平说。
为此,杨孟平格外珍惜回家的机会。每次回家,他都要去劝学,希望更多孩子 坚持学业,走出大山。一路上,他反复修改PPT和演讲稿,这次回家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去会东中学给高三学子们传授高考经验。
会东县城距离铅锌镇有2小时汽车车程,镇上距离杨孟平家原本在大山上的老宅还有2小时路程,上山路汽车只能开到半山腰,然后步行或骑摩托。县城的高中是远途,而山里的矿业资源却是近利,很多人为了后者放弃了前者。
“路途再远,读书是前途,矿再近,不能背一辈子。”杨孟平父亲杨开金说。2004年,杨开金果断地把家从山上搬到了铅锌镇上,一家人租房子住,孩子的上学路程也从原来的单程2小时缩短为10分钟。虽然当时他以开长途货车为生,没日没夜且生活拮据,但他是山上第一个搬下来的,至今他也为此骄傲。
杨孟平以优异成绩考上西昌市第一中学,杨开金很高兴。然而,高二时,因为痴迷篮球屡次翘课,杨孟平被学校处以停课并通知家长。杨开金闻讯后,饭也来不及吃,向亲戚借了一辆车,开了5个小时赶到西昌,带着杨孟平去和班主任说情。“父亲自始至终都没骂过我一句,只有妈妈后来告诉我,说父亲当天返回家后一晚上都没睡着。”杨孟平终于感受到父亲的苦心,以及读书对于家庭的意义,自此发奋苦读,成绩也逐渐从班级中下游变成班上拔尖。
“高三一年,我每天只睡4个小时。如果总有人会成功,我那么努力,为什么不能是我?”杨孟平在会东中学用自己的经历,激励着毕业班的学生。
其实杨孟平的同龄人不可谓不努力: 杨孟平表弟胡朝云就换了几份工,18岁的双手黑里透红;当年因背矿而无心念书的同学,驮矿步行上下山,一天要走4个小时……
“所以我更想传递的是读书的决心,去影响更小的孩子。”杨孟平说。
“穷不读书,穷根难断;富不读书,富难长久。”——这是会东县境内盘山公路旁醒目的标语,这也是当地党委政府教育脱贫的决心。
如今,曾被杨孟平形容为“刮风时像沙尘暴一样”的铅锌镇大桥中学沙土操场已经铺上了塑胶跑道,无论会东县城还是镇上,学校建筑都是一眼就能望见的最靓丽的。
近年来,会东县狠抓“控辍保学”工作,取得显著成效。2014至2017年,全县通过合理规划、整合上级各类项目资金和县级自筹资金2.42亿元,加快学校工程建设项目进度,修建校舍11.7万平方米,修建运动场5.5万平方米,顺利通过了国家“义务教育发展基本均衡县”评估验收。
政府在努力,“杨孟平们”多起来了,百姓观念也在改变。为了孩子读书,有人在镇上租房,跟杨开金成了邻居;杨孟平一回家,请他做励志讲座的越来越多;听说哪家孩子辍学,亲戚邻里都会劝说……2010年,大山上大部分人家整体搬迁至镇上,读书成才和尊重知识的氛围正在弥漫。
杨孟平原本不想读高中的堂妹顺利考上了高中,正在冲刺理想中的大学,亲戚里还有人在学医,有人大学毕业后成了企业高管。
“我想学一门技术,年后跟着老乡去上海学组装变压器。”胡朝云说,今后有孩子了,一定供他多读书,多学本领。
杨孟平姐姐杨孟美在会东中学教书。她说,学校的本科上线率正在逐年提高,更重要的是孩子们越来越努力,越来越想从这里走出去。
教育扶智,更是扶志。杨孟平现已被保送华东理工大学研究生,硕博连读。在他身后,更多孩子有了自己的梦想,会东中学的教室后墙上写着:
“我要学医,先去大医院,再回到县城,为家乡医疗事业做贡献。”
“我想考理工大学,读化学,以后做化学家。”
“我坚信,只要努力,梦想并不遥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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