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3日,丁海艳看到武汉封城的消息时,只剩下1小时20分钟的出城时间了。
这个中南民族大学的大二女生有些心慌意乱,不知所措。在宿舍里焦虑了一阵,最后还是决定赶紧出城,再转车回甘肃老家。
她匆忙收拾行李,没想到越忙越乱,偏偏这个时候,身份证死活找不到。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在郁闷和无奈的沮丧之中,所有的离汉通道都关闭了。她只能留在武汉。
她和另外100多位没有回家的学生一起,在学校宿舍里,开始了漫长的封闭生活。
今年21岁的丁海艳,是甘肃天水人。父母都是农民,弟弟和妹妹还在上高中。
“我是家里的老大,想着多分担一点。”小丁操着浓重的西北口音,“其实也不想太早回家,不知道和爸妈说些啥嘛。”
为了给家里减轻一些经济压力,大一时她就利用课余时间,去商场做导购,去超市收银。
1月23日,也是她在超市收银的最后一天。打算拿到2000多元兼职酬劳后,踏踏实实回家过年。
早上起床后,她发现老板在兼职工作群里留言,坐公交车上班的同学,今天起不用再来了。她还纳闷,再翻翻手机,才知道武汉封城了。
找身份证的时候,小丁还在怀疑自己会不会已经被感染了?这些天坐公交车上班途中,接触过那么多人,还有在超市收银期间,那么多不戴口罩的人进进出出……她害怕一个人在武汉,但更害怕把病毒带回老家。
2月3日,学校对这些留校学生实行封闭管理,免费提供三餐。虽然都是盒饭,但是学校非常用心,经常更换菜谱。
对小丁这个西北人来说,吃不到面食是痛苦的事情。她和同学聊天,谈到解封之后想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吃面,吃辣辣的火锅……
这栋偌大的女生宿舍楼,一共住了5位女生。大家分散住在自己的宿舍,宿管阿姨张罗建了一个微信群。
宿管阿姨短发,身材微胖,戴上口罩之后眼睛显得挺大。每次餐来了,她都会在群里招呼,“美女们,吃饭啦!”
“阿姨平时挺和蔼,有时也会有脾气。有次她在群里叫大家领餐,有人却迟迟不出现,她就在楼道里用武汉话吼,‘死丫头,怎么还不出来?’”丁海艳笑着说。
学校特意规定,留校学生在领餐之前,做一段广播体操。小丁这栋楼,由这位宿管负责拍摄视频,然后传给学校。大家私下讨论,校长是不是怕大家吃太胖?
刚开始做操时还比较有序,5位女生排成一队,整齐划一地做几个八拍。到了后来,大伙儿起床时间不一,领餐时间不一,集体操慢慢变成了单人操,搞得宿管有些无奈。
校园网是开放的。从2月中旬开始,也有了网课。除此之外,这些留校生最主要的活动空间,就是宿舍。
在这段时间,一本300多页的六级英语词汇书,已经被小丁“啃”下了一大半,英语听力也有所进步。她还准备参加豆瓣上的长篇小说接力赛,正在构思故事梗概。实在无聊的时候,就在宿舍里跳几下。时间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
长时间的封闭,还是让不少学生有些烦躁。在留校学生的微信大群里,有人会抱怨饭菜不合口,有人对收不到快递不满,有人甚至因看法不同而争执不下……
小丁自称有些高冷,在父母眼里不是特别贴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感觉和他们有了距离。
高中毕业时,父母让她报考省内的高校,小丁偏执拗地要到省外上学,最后考取了中南民族大学。
“我在朋友面前话还比较多,在父母面前话就少。尤其和我爸,经常说不了几句,他可能就会训我,而我又比较‘轴’。”小丁笑了笑说。
疫情下的分离,让彼此多了一份关切。两个多月前,她还不想太早回家,怕和父母没有太多话题。现在,一个人在宿舍闷太久,特别羡慕离开武汉的同学,能有这么多天和家人待在一起。
远在千里之外的父母,给女儿打视频电话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话不投机”的父亲,经常在小丁和母亲视频时,来回绕着出现在镜头中。
“有一次我妈和我说完话,扭头就问我爸,还有没有要说的?我见他立刻闪到镜头外,干脆地说‘没有’。”小丁说,那一刻,她其实知道父亲很想和她聊两句。
不过,当有一次母亲在视频中突然问女儿,“你有没有想我们?”
“我就在镜头前傻笑,说出那个字挺难的。”小丁说。
随着武汉解封之日逐渐临近,学校也提前发了通知,首先对同学们的坚守和支持表示最真诚的感谢。
从4月8日起,学校不再免费送餐,大家可以离开宿舍,但只能在校园里活动。申请回家的同学,必须先行了解当地疫情防控政策,再向辅导员申请。
父母前段时间向村支书打听了一下,被告知现在回家还要到县城酒店集中隔离14天,每天费用300多元。
小丁想了一下告诉他们,自己舍不得花这笔钱,决定继续在学校待一段时间。(记者黄海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