茆长暄对上海财大不予续聘决定感到无法接受。本人供图
上海财经大学（资料图）
近日，上海财经大学（以下简称上海财大）“常任轨”教授茆长暄被校方拒绝续聘、9名正在硕博连读生前途未卜一事引发社会关注。校方给出不予续聘的理由是“大多数外审同行专家不支持加上茆长暄的各方面表现，决定不再续聘”。昨天，记者联系上已经不是上海财大人的茆长暄，采访中，他对校方不给自己通过考核的真实原因提出质疑。茆长暄的9名学生则认可老师的科研水平与为人，为了顺利完成学业，奔赴教育部请求留下老师。
□事件
“常任轨”6年后不予续聘
2010年6月，从美国回国进入上海财大报到至今年6月30日获知不再续聘，“常任轨”教授茆长暄在上海财大任职正好6年。
校方给出不予续聘的理由是，茆长暄所在的统计与管理学院向上海财大请示合同到期不再续聘，主要是“大多数外审同行专家不予支持”，结合外审意见，学院综合评议了茆长暄进校以来在科研等方面的表现，建议不授予茆长暄任“常任轨”岗位，故截至2016年8月31日，不再续聘。
“这有点儿出乎意料，我从没想过会出这种事，”昨天，茆长暄在接受京华时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学校拒绝续聘的真实原因并非是“大多数外审同行不支持”，而是他曾实名举报几位院长、教授存在行为不端的问题。
茆长暄说，被告知不予续聘后，他的办公邮箱被封掉，9月5日将会交接办公室。
□质疑
公开考核标准和专家意见
茆长暄一直想不明白，为何校方说自己的科研等考核通不过。茆长暄认为，依他的科研水平和综合表现，完全可以通过学校的各类考核。
“按照规定，学校‘常任轨’教师需要在任期内完成1篇一级论文、2篇二级论文、1篇三级论文，我在过去6年里，上述3类论文分别完成了3篇、4篇和2篇。”茆长暄称，有些科研成果需要一段较长的时间才能看出来，“我在2001年写过一篇论文，直到2007年才发表，这个论文解决了自1943年来便困惑人们的一个难题，康奈尔大学JohnBunge教授在Top4上的1993年综述论文中，还称该问题为Gordianknot（源于希腊神话戈耳迪之结，指难以解决的问题），现在我手里还有10多篇论文，正在审核中。”
茆长暄说，校方给出的理由很含糊，他要求公开考核标准以及专家意见。
对此，上海财大人事处处长程霖在接受媒体时称，上海财大对“常任轨”教师的指标要求只是申请“常任轨”教职的门槛，“考核结果要参考海外同行评议的情况，由学校最后确定。”昨天下午，上海财大一不愿透露姓名的领导告诉京华时报记者，学校不可能向茆长暄公开具体是哪位专家给出哪些意见，“很多学校都是这样，我们得保护那些进行评议的专家。这也是一种契约精神。”
□担心
9名硕博连读生何去何从
茆长暄最关心的还有他带的9名硕博连读生，“我走了之后学生怎么办？”
在上海财大，茆长暄带了9名硕博连读学生。今年6月30日至今，9名学生也受到了来自学业、家庭及校方等各方面的压力。
茆长暄称，学生就是老师的全部，“包括给本科生、研究生上课，带他们做科研，陪他们聊天，我鼓励他们要自信，但也要刻苦。”
茆长暄介绍，他带金融学院金融实验班数理统计，也带统计与管理学院研究生的统计计算与回归分析等课程。目前已有3名博士毕业，22名硕士及7名本科生毕业，有30多名本科生时常找他聊天，但目前让茆长暄最操心的，是他正带的9名硕博连读生。
茆长暄说，在随他做了一段科研后，2012级的硕博连读生杨逸彤独立提出并解决了一个统计问题，不到3年便完成了博士论文。杨逸彤同学还被统计学顶尖期刊《Journal of AmericanStatisticalAssociation》邀请担任审稿人，完成了上海市卫生发展研究中心的一个关于老年医护的咨询课题，现正在一大数据公司实习；而2013级的本科生黄若晨同老师合作撰写的一篇学术论文，已被统计学国际一流杂志《Biometrics》在线发表。
然而，这9名硕博连读生现在必须面对的是，导师的离开。
□呼吁
学生找教育部反映情况
2014级硕士、面临升入博士生一年级的张思嘉将论文选在了生物统计学领域，目前，她的论文已完成80%。她担心若换了老师，不仅难寻导师，自己的论文还要重新再来，之前的研究可能白费。
9名硕博连读生像写论文一样，设定了“目录”，分了章节、页码，引言，“注脚”，甚至给每个章节都拟了题目，做了一个长达67页的PDF版《上财的逆天日子》，记录他们自今年6月30日获知老师要离开后呼吁校方“留人”的艰难之路。
他们把茆长暄被拒聘的消息称为“晴天霹雳”，称收到校方的通知感到“非常恐惧”，“老师好不好，学生最知道，茆长暄老师自己科研水平高，他上课清晰好懂，对我们要求很严格，但在课下常和我们聊天，鼓励，教导我们如何做人，学校这个决定让我们无法接受。”昨晚，一名硕博连读生对京华时报记者说。
“7月1日是学校放暑假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我们几个人带着两点愿望，到学校行政楼找樊丽明校长，没有见到。一接待老师说，会在两个月内答复我们，最长不超过3个月，但茆老师的解聘日期是8月31日，如果在2个月后才给我们答复，那时我们就没有导师了，但现在，我们真的要没有老师了。”一名硕博连读生说。
暑假里，学生们去了上海市教委、教育部等部门表达诉求，并与学校领导沟通，希望能与相关部门针对茆老师问题举行听证会，但未获得回应。
上海财大方面认为，他们对于9名学生已有很好的安排。对于两名2012级学生的博士论文，校方称，在学生和导师双方都同意的情况下，茆长暄可以继续指导到两名学生毕业；至于其他7名学生，其中2名2013级硕博连读生通过双向选择重新确定导师；4名2014级硕博连读生9月进入博士阶段，1名2015级硕博连读生处于硕士阶段，尚未进入选择导师环节。
茆长暄说，如果学生愿意跟他，他还是想继续将自己的责任尽到底，将这9名学生带至顺利毕业，“我迫切期待首先解决孩子们的导师问题，然后再谈解聘问题。”
□对话
向纪委举报同事吃空饷
京华时报：请您简单介绍一下学习和工作经历。
茆长暄：我本科读的是南京理工大学，在复旦大学读的研究生，研三时去美国宾州州立大学、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读了博士生。我在美国曾有两份工作，第一份是在美国加州大学河滨分校教书，当时系里有4个正教授，10个专家全支持我，但是有个英国人却让我晚一年申请，我就辞职了。辞去美国的第二份工作就是为了回上海财大，我同学在上海财大，说学校缺人才。我递了申请，他们批准了，还说我技术过硬，想拿我做案例、模板，我就来了。
京华时报：为何认为不续聘是因为自己的举报？
茆长暄：我举报了单位博士周某在另一个单位兼职“捞金”，举报了冯某吃空饷，举报了黄某大半时间在美国拿高薪，向学校、纪检委等部门举报的。还拒绝了校领导送来的学生，不被续聘很大程度上因为这个。
京华时报：现在没工作了，下一步怎么办？
茆长暄：我爱人在上海外企，她工资高，我生活暂时没问题。人到中年被解聘，两个儿子一个读初二，一个小学五年级，他们都知道爸爸没有工作了，家人都支持我讨个公道。
这段时间我把材料交给了上海市政府，我要求恢复工作，送这9个硕博连读生顺利博士毕业。
□声援
南京理工同学要求公开考核
昨天，茆长暄本科就读班的班长林乐峰向记者发来一份《南京理工大学理学院92级全体同学及部分校友集体声明》，该项声明称，连日来，上海财大拒绝续聘茆长暄事件已经引发社会高度关注和热议。基于对茆长暄的了解，他们认为茆长暄是一位理想主义者。1992年，茆长暄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进入南京理工大学，毕业后又到复旦深造，而后在美国取得了不少国际领先成果。茆长暄回国后，思想纯粹，行事单纯执著，但他不是“刺儿头”，即便一个诺贝尔奖级别的教授，6年时间也不一定就取得重大成果。故呼吁上海财大，能公布对茆长暄的考核程序及评议，公布对9名硕博连读学生的后续处理意见，以回应社会的关切。
京华时报记者 张淑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