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叫鲍硕,是北京航天飞行控制中心的一名调度。很荣幸可以参与我国的首次火星探测和刚刚完成的嫦娥五号任务。
2020年,“天问一号”推开了我国行星探测的大门。众所周知,国际上已经实施了四十余次火星探测,但成功率仅为一半,任务实施风险很高。“天问一号”通过一次发射,将实现火星环绕、着陆、巡视,是世界首创,也是真正意义上的我国首次深空探测。
我所在的北京航天飞行控制中心,是我国载人航天和深空探测的指挥调度、分析计算、飞行控制、数据处理和信息交换中心。作为天地之间唯一的纽带,所有的数据都会汇集到我们这里,所有的指令也从这里发出,应急决策也在这里最终做出。
作为调度,在任务执行的过程中,我们主要负责天地协同的指挥调度。比如说我们经常喊出的“各号注意,我是北京。”在任务准备过程中,我们需要对上、对下、横向联络几十个单位;制定各类工作计划;组织各单位开展方案设计、软件研发、硬件集成、岗位训练、联调联试等等,确保任务准备进展顺利。像前面提到过的,我国首次火星探测将一步实现绕、落、巡,对火星开展全球性、综合性的环绕探测,并在火星表面开展区域巡视探测。能给“天问一号”发号施令看似很酷,实际上这背后是巨大的责任,同时也带来了很大的压力。我们的每一步动作都有可能会影响航天器的安全,那句“成功是差一点点的失败,失败是差一点点的成功”一直萦绕在我们的耳边,也是我们真实的写照。
刚刚接触火星探测的时候,一切都是未知数。我们的团队一点点地研究方案,学习新的航天器状态,探索深空与近地、探月的区别,研究器地距离增大对测控通信条件以及控制的影响;同时着手研发国产化的测控软硬件系统。在日常的飞控工作中,我们要根据整个飞控过程区分不同的阶段,安排相应的飞控事件、制定好各类计划并按计划组织实施,随时做好应急处置的准备。
火星探测的特点是关键控制很多,像深空机动、近火捕获这类控制,对特定的时间窗口要求很高。我们研究攻克了一系列关键技术,能够时刻准确知道它在哪儿,通过测控站与它保持联系;而且我们会为每一条指令动作都起一个唯一的名字,这样就可以给“天问”发号施令。火星探测的另一大特点是距离很远,以往的月球探测最远约38万公里,火星到我们最远约4亿公里。向“天问一号”发送一条指令可能需要44分钟才能等到回复,很多时候无法实时判断“天问”当前的状态,为此我们研究将上行发令和状态判断分开,同时考虑进光行时的影响。印象比较深刻的是在奔赴火星的路上对环绕器成像的控制,我们控制环绕器释放了一个小盒子,让它在分离之后对探测器的全貌进行拍照再下传到地面。我们在想要它执行动作之前要提前将指令发出,航天器在按时执行指令后,地面再综合考虑传输时延等因素去判断执行情况,最终成功拍到了深空中鲜艳的五星红旗。
小时候喜欢看着星空发呆,读书时期看到航天员遨游太空更对航天事业有了独特的情怀。毕业后,能够加入这个光荣的团队,感觉自己特别幸运能亲眼见证我们的中国红一次又一次地闪耀太空。成为调度之前,我以为这个岗位只需要对着程序念口令。实则不然,前辈的本子上记录的更多是临时发生的事件,对于一些任务状态、关键节点,他们早就熟记于心。这个岗位需要你保持时刻的清醒,一点迟疑都有可能影响航天器的安全;不仅如此,我们还要学会把自己变成一个多线程的并行处理器。很多时候面临电话、调度同时响起,这个时候对整个流程的把握以及应急应变的能力就显得尤为重要。能有效预判即将发生的事情,有助于判断需要回答对方一句“明白”还是停下所有的事情去优先处理某一项。从坐在前辈旁边学习模仿、自己私下加倍练习到后来可以逐渐独立组织各岗位完成工作,包括改掉自己的娃娃音,我陪着“玉兔二号”在月面安全运行,它也见证了我的成长。
在“天问一号”中,我有幸能够成为“北京”调度,当时压力非常大。但我告诉自己不能后退,而且我真的很想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跟我们的团队一起努力,一起顶住压力。现在,我们已经顺利完成了多次重大控制,并且一起协同配合开展后续的飞控工作。2020年,我们圆满完成了“长五B”首飞、“嫦娥五号”、并持续开展“天问一号”“嫦娥四号”等多个国字号重大航天任务。这些成功来自于团队中、系统间的每一个人,与其说我们是一个飞控团队,我觉得更像一个大家庭。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家庭分工,我们有测控专家、轨道专家、操控专家、软硬件专家、遥操作专家等等,会就一些技术细节而争论脸红,但在任务执行的时候,依然配合默契。
从年头到年尾,大家没有休过一个完整的节假日,很多人长时间都回不了家,几乎每天深夜都在忙碌着,通宵达旦更是家常便饭。大家没有任何的怨言,但心里或多或少会有一丝愧疚,同事们大多都是80、90后,是家里的顶梁柱,老人眼中的小孩儿,有很多人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们需要照顾家人,也需要家庭的温暖。很多人会问我们:“你们日复一日地加班加点,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其实我之前有听过一句话叫“世如焚炉,人似柴薪。”如果说我们每个人燃尽一生所能创造出来的能量就那么一点点,在我们还能燃烧的时候,还有一件事、一份事业能够让我们想要为之奋斗、付出,那我觉得我们是幸运的。每次大厅里通报:“各号注意,我是北京。后续工作按正常飞控计划实施。”大家由衷的掌声就是对我们航天人最大的肯定;每次响起:“各号注意,我是北京。本次任务正常结束。”大家纵情地欢呼,就是对我们最大的鼓励。我很骄傲,我们是中国航天人!
春节,我们要守着火星,要守着“天问一号”,在此祝愿大家春节快乐、阖家幸福,谢谢!